深度老龄化社会已经到来，农村老年人的养老状况堪忧:由于年轻时常年从事重体力农活，现在各种慢性病，职业病往往成为标配，他们往往不爱去医院，一般住不起养老院，但比城市老人更需要医疗和照顾他们曾经信奉养儿防老，但留守独居成为常态在子女日渐凋零的情况下，谁来保障农村老人的晚年福祉

你准备好迎接老龄化社会了吗「老病相怜」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截至2021年底，我国60岁以上老年人口2.67亿，占总人口的18.9%在这些老年人中，有1.9亿人受到各种慢性病的困扰，其中包括4500万失能老年人他们的日常照料和医疗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一人失能，全家失衡成为很多家庭的真实写照

农村的情况更尴尬长期重体力劳动，健康观念淡薄，经济条件有限，导致农村失能，半失能老人比例较高，身体状况较差除了长床前无孝子的窘境，留守独居的盛行也在动摇养儿防老的古老传统

谁来保障农村老人的晚年福祉。

从2016年开始，河北省巨鹿县探索出一种医养结合长期护理保险:城乡居民同等覆盖，符合失能半失能标准的老人，每月只需花90元，就有专业医疗团队上门服务那么，这种模式能否提供一种解决农村养老问题的途径呢农村老人医养结合的诉求如何满足农村医养结合的难点和阻滞点在哪里请看记者带来的调查

当他们年老多病时。

在河北省巨鹿县，流传着一个老人装病的故事。

2010年，李从临床医学专业毕业后，回到家乡巨鹿县西郭镇小张庄村当了一名医生，开始在母亲开办的健民医院坐诊没多久他就发现，有些老人搬进来后就不想走了

86岁的何武妮因冠心病住院她本来可以在治疗10天后出院，但是当天就‘胸闷气短，全身不适’检查后，没有什么异常她问她为什么要装病她说，‘我的孩子不在身边，我回家不能生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这里有吃有住，还有医生照顾我，真是太好了

李回忆说，像何武妮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附近村的老人陈，有30年的糖尿病史，老伴被脑血栓折磨了10年有一次，老人忘记关家里的煤气幸好他的亲戚发现了被送到健民医院后，老两口再也不想离开

我老了，家里打不到胰岛素我又忘了关煤气怎么办

几经思量，和母亲李商量着在医院里办一个养老院当时医院区南边盖了一栋两层小楼，还有些空房子我们在县里建立了第一家疗养院最先进来的有6个人，都是附近村里的‘五保’和失能老人李对说道

巨鹿县卫计局副局长张建一告诉记者:当时一些独居老人有长期医疗，护理需求时，就把医院当成养老院，对医疗资源造成压力，而县乡敬老院收费高，管理差，闲置率一般在40%左右，关键是医疗和护理机构相互独立老人生病了，要在家庭，医院，养老院之间奔波，耽误了治疗，增加了家庭负担

巧合的是在全国互助养老模式的发源地河北邯郸市肥乡区，2007年发生了一件事，县民政局干部杨振宏至今仍难以释怀

前屯村一个独居老人因病去世，几天后才被村民发现杨振宏回忆，老人辛苦了一辈子，走的时候身边没人后来这件事从村里一路传到了县里到2008年8月，前屯村对闲置的小学房屋进行了改造，并在全国率先开始了互助幸福院的尝试:凡是年满60周岁，生活能够自理的老人，都可以免费入住没有专职服务人员，老人可以通过互助实现自我服务，自我管理

日前，记者在前屯村幸福医院看到，这里住着32位老人诊所靠近老人居住区面积虽小，但有各种观察室，诊断室，保健康复室等杨振宏说，从2012年开始，县里开始与村两委办公室，警务室同步规划建设幸福医院，特别是村卫生室基本都搬进了幸福医院医生郭莉萍已经在这个村子行医20多年了2013年起，她成为幸福医院老人随叫随到的家庭医生

说话间，82岁的吴菊一瘸一拐地走进门来:这两天我一直头晕帮我看看血压有没有问题郭莉萍一边量血压一边念叨:降压药必须按时按量服用平时生活尽量规律最近早晚温差大，要加衣服

像吴菊这样患有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的老人在幸福家园不在少数他们是各种疾病的高危人群原来诊所不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是小病大病，拖着大病，花钱多，痛苦大郭莉萍说，现在诊所已经为老人建立了健康档案，并每周进行体检服务时间，咨询，医嘱等以便提供对症治疗和后续服务

肥乡的故事是一个缩影，反映了老病随年侵给农村老人带来的尴尬处境《中国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调查报告》中，调查了全国22万名60岁以上的老年人与城市相比，农村老年人不仅老龄化程度高，精神状态差，而且致残率也比城市高，身体健康状况堪忧

比如，农村老年人的失能率为4.3%，比城市老年人高出0.3个百分点，其中，29.5%的人认为自己是家庭的负担，23.5%的人认为自己很不幸福或相对不幸福，分别比城市高出9%和8.75%。

对此，中国社会科学院农业发展研究所农村组织与制度研究室主任崔洪志说:农村老年人常年从事繁重的体力农活，加上健康意识不强，往往积累较多的慢性病和职业病，导致失能，重疾等风险增加，特别是目前老年人留守独居现象普遍，‘养儿防老’的基础已经非常薄弱因此，他们对医疗护理和支持的需求几乎是同步的

支持中医，支持中医。

目前农村医疗卫生结合仍以两院合一，两院合建，两院合一为主大多是对农村地区的养老设施进行升级改造，扩建养老设施提供养老服务，重新建立具有医养结合功能的设施

这样可以有效节约土地和建设资金，提高基层公共服务资源的使用效率，对于大多数农村地区的医养结合更加切实可行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原主任王慎元说

以湖北随州为例，在万福店镇魏家岗村老年人日间互助照料中心，记者看到村卫生室就在15米之外老人们在托养中心打牌聊天时，村医会定期出诊

随州市卫健委副主任陈春花告诉记者，全市共有两房共建站点400个，大多位于人口密集，交通便利的地方，有利于资源整合像万福店镇这样的‘两房联建’，可以节约1/4以上的土地，平均每个村节约建设资金5万元以上陈春花说

在河北巨鹿，十几年来，全县上下都在探索医养结合。

根据消息显示，巨鹿县43万人，农业人口38.5万人，60岁以上老年人近8万人，其中，患有心脑血管疾病，慢性呼吸道疾病等慢性病的有4万多人，其中失能，半失能老年人4000多人。

不像城市和发达地区，我们根本是在农村，主要是解决农村老年人，特别是失能半失能老年人的医疗和养老问题在张建一眼里，因为农业人口多，老龄化程度高，留守现象普遍，身体不好，这里曾经是国家级贫困县，巨鹿农村养老异常艰难

最近几天，巨鹿县福缘居老年护理中心12楼1213室，做完体检，翻身，拍背等固定程序，该吃晚饭了护士周给71岁的石显扬喂了一勺小米粥，桌上的一小碟茄子丝青菜是老人的最爱

石显阳的妻子王穗阁告诉记者，石显阳当了30年的村党支部书记，但十年前突发脑溢血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我伺候他10年了，现在体力不支王穗歌变得激动起来真没想到护士们对我们照顾得这么好

2014年，巨鹿县为打破民政，医疗，医保等领域壁垒，出台了《医养结合试行办法》等一系列政策文件，就是将乡村医院，公立医院，民营医院的各类医疗结构与幸福院，养老院相结合，满足老年人治病，无病疗养，养老医疗的需求其中，县医院建设的福缘居老年医疗中心成为全县的典范

通过公立医院的优势资源，在院内建设了专业的医养结合养老机构，主要为失能，失智，半失能老人提供全面系统的医疗，养老，保健服务，在全县起到了引领作用巨鹿县医院院长季增良说

目前300张床位已经全部入住，80%来自周边农村，大部分是石显阳这样的失能半失能老人医学中心主任田月芬介绍2021年10月，该中心正式从县医院内科病房搬迁至新落成的医疗卫生管理院区，投资1.8亿元，共13层新校区武装到牙齿除了高标准的客厅，康复室，体检中心等硬件设施，以及一日三餐，全天候查房等专业化服务外，最关键的是位于六楼的老年病科可以提供24小时医疗保障，给予老人健康护理

张建一表示，巨鹿目前正在完善以药养医，以药养医的建设特别是县医院，正在采取一对五的资源下沉模式，让小鹿寨，堤村卫生院等乡镇，村级医疗机构承担医养结合的功能

记者在距离福元居8公里的狄村乡卫生院看到，这里的前院是狄村乡卫生院，后院是县医院投资120万元建设的医疗中心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下，三三两两的老人或与护理人员一起四处走动，或在大厅里观看戏曲节目

县医院的医生会定期过来就诊，还开通了就医绿色通道遇到紧急情况，我们会及时送老人鲁的负责人告诉记者

全县有33个大型医养中心，是全省医养机构最多的县共有1585名老人，1515人享受居家养老张建一说，我们的目标是尽快实现‘乡镇卫生院养老全覆盖，村卫生室养老30%’的目标

钱从哪里来。

在农村推进医养结合，钱的因素始终是关键。

中国小康建设研究会养老发展分会副会长芮志富表示，农村老年人的养老资金一般来自养老金，子女抚养费，土地租金和工作收入，各地基础养老金差异较大很多地区每个月只有100元左右，所以小病不治，大病难治的情况比较普遍，同时，慢性病和康复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既需要大量的专业护理人才，也需要农村家庭长期持续的经济支出

以农村失能失智老人为例，基本上要依靠地方财政，医保基金和各种补助救助措施，否则将面临无人管理，家庭失衡的局面支志富说

张建一告诉记者，以前国家的优惠补贴政策少，县里主要靠民政系统补贴养老院的床位，很难覆盖医养结合的所有成本，服务价格高以福元居为例，专科医疗收费标准为3600元/月，机构护理收费为3000元/月，这对于一般农村老人来说显然难以承受

转折发生在2016年当时，人社部开始在全国试点长期护理保险制度巨鹿县成为重度残疾人长期护理保险试点，随后迅速扩大到中度残疾和居家护理，让不愿离家，经济条件较差的残疾人在家也能享受到专业护理

显然，长期护理保险的落地，为农村失能半失能老人打开了医养结合的大门。

所谓长期保险，是通过社会互助筹集资金，为经过评估达到一定护理需求水平的长期失能人员提供与生活密切相关的医疗护理服务或经济保障的社会保险制度被称为五险之外的六险

但像巨鹿这样将城镇职工和城乡居民纳入长期保险的，在全国范围内并不多见。

北京大学医学部医疗与养老产业研究中心主任李颖表示，长期保险的资金主要来自各省医保基金结余，部分地区结余较多，地方政府有意拿出一部分进行探索，但目前通常是有缺口的，长期保险的实施会受到限制。

巨鹿县的做法是:从医保结余基金和福利彩票公益金中划出1080万元作为启动资金，筹资标准定为每人每年50元，实行国家缴费+财政补贴+医保统筹基金+福利彩票公益金补贴+社会捐赠的多元化筹资模式其中，个人缴费标准为城镇职工每人每年10元，城乡居民每人每年5元，医疗保险统筹基金转移支付每人每年35元，其余由市县财政补足

目前，巨源收取长期护理保险报销额的65%每个专做医疗的人只需要承担1260元/月，而机构护理需要1050元/月自理老人不补贴，收取1100元/月像史显扬和王穗阁一残一自理的双人间，加上200元左右的伙食费，一个月要负担2500元左右

巨鹿县医保局待遇保障与医疗服务管理科科长马告诉记者，2022年，县里对长保政策进行调整，实行床日定额管理根据医疗机构的服务能力，分为两个等级:住院医疗90元/天，一级医院医疗70元/天，机构护理50元/天，报销比例提高到70%家庭护理的限额标准为510元/月，报销比例为85%超出部分由老人自己承担

马指出，通过政策杠杆，部分失能老人有能力住进医疗机构，缓解医疗床位长期占用问题，以医疗养老替代长期住院，医保基金总体支出反而减少，同时也促进了医保，医疗，民政等资源的优化配置。

潘永杰博士的齐康养老院是当地一家民营长期保险定点服务机构记者看到一张布局图，里面插着小旗负责人孟慧解释说:为一个村庄服务时会插上一面旗帜现在，共有11支医疗队覆盖了几十个村庄，580名失能和半失能老人

孟慧告诉记者，在农村，养儿防老，安居乐业的观念仍然根深蒂固除了孤寡老人，家里没人养老，去养老院是件没面子的事，现在巨鹿县绝大多数农村失能半失能老人在家就能享受到专业的医疗和护理服务

几天前，潘永杰医生如约来到了小鹿寨镇西达汗村孟庆国老人的家中。

血压96，心率63，高压132，低压76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舌苔有点厚，可能会上火给大哥多喝点水例行体检结束后，潘永杰告诉了孟庆国的妻子顾改省说话间，护士已经打扫完屋子，准备给老人洗头剪指甲

71岁的孟庆国五年前因车祸致残，正在家中休养孩子常年在外打工，城乡之间的日常照顾和医疗的重担全部落在同为老弱之省的谷盖肩上坐车，挂号，取药都很辛苦，每次都要麻烦邻居和村干部古丐省说

2019年孟庆国加入该项目后，古盖省煎熬的日子终于到头了补贴后，每月只需缴纳90元，就能享受到由潘医生，护士，康复师，护士组成的医疗团队每周两次上门服务，包括健康监测，三清六净，康复训练等等如果老人确实需要去医院，潘永杰会提前帮忙联系医生，挂号，找床位

这两年，我几乎没再去过医院我有点小病，发烧感冒，潘医生就来看我了古丐省说

根据孟慧的统计，在他们服务的农村老人中，80%左右的老人在开始居家养老后，住院次数明显减少，巨鹿县医保局提供的数据显示，2021年，全县长期照护群体住院总费用同比下降9.51%，人均住院费用同比下降19.31%。

去村子的路有多远。

记者从国家医保局获悉，长期保险作为一项社会保险制度，目前已覆盖全国49个城市，1.45亿人，从制度的公平性出发，未来还是要覆盖所有居民但由于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群众需求，护理服务体系发展水平等客观差异，大部分试点城市仍以职工和城镇居民为主，仅有青岛，成都，南通，呼和浩特等少数试点地区，把城乡居民平等纳入制度覆盖范围

2021年，青岛开始将长期保险政策的范围扩大到城乡居民被评定为三，四，五级残疾或重度痴呆的农村居民，可与城镇参保职工一样享受医疗服务和生活护理服务通过个人和财政筹资两个渠道，分别按照每人每年不低于10元和20元的标准，从居民医保个人缴费资金和财政补贴资金中，按年划转至居民护理保险基金账户，用于支付长期保险费用

青岛市医疗保险中心生育护理保险处处长田伟说，过去筹资渠道单一，护理机构支付标准低，只支付医疗护理费用二等和一等缴费居民分别为每年2500元和3000元即墨区父母保险定点机构全康诊所负责人田垚告诉记者，在农村服务一个居民，医保部门一年要出两三千元村里生意多，人手不够从市区聘请护理人员要出吃住交通费用，所以没有太多成本可以消除

伴随着筹资渠道的优化，青岛市将医疗的缴费标准提高到5000元/年，并增加了生活照料服务现在，定点机构服务一名农村居民，不仅可以获得最高5000元的医疗服务费，还可以根据被护理残疾人的级别，获得5400—12600元/年的护理服务费

2021年，青岛市新增定点护理机构198家，其中农村116家全市享受待遇人数达到4.2万人，其中农村居民1.8万人

来自青岛市即墨区田横镇崔赵村的刘成了家门口的一名护士2021年，在被评定父母符合长期保险标准后，解放了手的刘经过培训，为同村8位老人提供护理服务每个月工资2000多，可以和父母在一起我的生活好多了

除了扩大长期保险的覆盖面，不少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养老机构由民政部门管理，医疗机构归医保部门，医保报销由医保部门负责，各部门职责界定不一，政策标准不统一，医疗和护理机构只能夹在各部门之间多头管理可能是医疗和养老有机融合的最大障碍

山东省桓台县在推进两院合一的过程中，通过编制部门的审批，在公立医院的主要职责中增加了养老服务和培训的职能，并将养老机构在民政部门备案，使新设立的养老机构不再需要新设法人，单独登记环县田庄镇寿康养护中心主任陈建介绍，这一举措使公立医疗机构合法合规开展养老服务，实现了一个法人，一套班子，两块牌子，独立核算的运营服务模式

有专家表示，不同部门对医养结合的政策导向不同，各省的配套措施难以及时跟进中央的税收，融资等优惠政策无法真正落实，使得一些民营医疗卫生机构无法获得医保，民政等部门的相关补贴，经营压力大可是，社会资本的缺位进一步增加了公立医疗机构的负担和政府的财政压力

同时，农村医疗资源匮乏，城乡医疗和养老体系差距明显不容忽视，医疗卫生资源下乡难的问题突出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在农村主要承载医养结合功能的村卫生室等机构，在没有外部支持的情况下，基本无法提供慢性病治疗，长期康复护理等专业服务

除了县医院一对五的资源下沉模式，巨鹿还在10个乡镇建设了设备完善的养护中心在县卫计局的带动下，这些养护中心与医院，民政服务中心，名牌养老机构等开展了合作，以便医疗资源更好地覆盖乡镇对于不具备医养结合条件的养老和医疗机构，由卫健局牵头推动双方建立合作机制目前，全县已有19家公办和民办养老机构，15家村养老机构与服务区卫生机构签订协议

由于农村老年人的生活保障水平较低，这也导致他们支付医疗和护理服务的意愿较低虽然大多数农民参加了医疗保险和城乡居民养老保险，但医疗保险报销率低，护理费用不在报销范围内崔洪志说，老农民的劳动能力在减弱，收入在减少，支出主要用于日常生活支出，购买医疗保健服务的意愿还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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